【聞天祥專欄】大師之前，札維耶多藍與《聽媽媽的話》

札維耶多藍（Xavier Dolan）在20歲那年拍了一部片名直譯為《我殺了我媽》（J'ai tué ma mère/I Killed My Mother）的電影；但中文片名則幽默地反其道而行故意取做《聽媽媽的話》。片中還是中學生的男主角並沒殺了媽媽，聳動的片名來自他跟老師扯謊「媽媽過世」，後來本尊出現，老師反問他的一句話。這個兒子總是嫌老媽的品味低俗，還一味打壓他的理想；而當媽的永遠想不透為什麼小孩老是跟她作對。於是衝突從客廳到學校、從車上到街上，不斷上演。

童星出身的札維耶多藍自編自導自演這部片而被視為天才，但這都是後話。事實上開拍之前，專門補助加拿大電影的國家級單位Telefilm Canada與支持魁北克法語區電影的SODEC都拒絕了這個企畫，使得金融貸款也岌岌可危。他當時只籌到2萬5千美元，說服工作人員拿很低的工資就開拍了。結果影片完成後不僅擠入2009年坎城影展「導演雙週」單元，映後獲得全場起立鼓掌，還一舉拿下三項大獎。讓當初小看他的影壇大佬灰頭土臉，多藍的俊美與年輕，更躍為國際影壇的「新金童」。

其實多藍沒受過正統編劇和導演教育，為了不讓自己缺乏學院背景而像個騙子，他選擇拍攝熟悉的主題，以一種非常親密的角度，不畏魯莽地展現自我，但這也是他吸引人的部分。《聽媽媽的話》片中母子近乎歇斯底里的對手戲，刀鋒般犀利的對罵字眼，毫無故做母慈子孝的偽善企圖。反倒是同志身份被處理得雲淡風輕，沒什麼認同煎熬，他和可愛男友吃飯、上課、做愛、寫功課，自然得不足為奇。而當媽媽從別人口中得知真相，令她震撼的並非兒子的性向，而是「你不告訴我，是因為你不信任自己的母親」。因此這部電影最後的逆轉，也與信任有關。

多藍說：「我一直想要訴說人的故事，他們的掙扎和奮鬥，爭取尊嚴，與社會的關係，為了獲得尊重、取得一席之地。即使到了結局，他們仍失敗了，但他們至少有勇氣。」《聽媽媽的話》的可觀之處，不是形塑了哪個完美的角色，而是從繁瑣的日常生活中，真誠地面對自我，以及日漸擴大的鴻溝，而令這對針鋒相對的母子有血有肉。

雖然很會煽情，多藍也相當感性。面對鏡頭的獨白十分動人，像是一場詩意的告解，也間接和他在片中展露的文學才華，相得益彰。事實上這部電影最早的原型，即來自他高中時代的一次文學習作。這種盡情的自我展現以及少年得志，加上他時常幕前幕後一把抓的創作模式，也讓某些人批評他過度「自戀」，對此多藍倒是不客氣地表示這是「自信」。加上對生命的熱情，讓他寧可像來日無多的人，毫無保留地去做、去體驗。

他毫無疑問地成為2010世代最耀眼的影壇人物之一，日後的《親愛媽咪》也把《聽媽媽的話》發揚光大成更傑出的作品。多藍的銳利與縱情是否也會隨著年齡與經驗的累積而有所變化？會是他更上層樓的考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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