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鏡相人間】漫長的告別 八八風災小林村倖存者的故事

八八風災10年了。當年位於高雄甲仙的小林村慘遭滅村,原址被土石覆蓋,根據小林村自救會統計,共計462人死亡,倖存者則要面對巨大傷痛,一邊療傷,一邊試圖發展新人生。

我們採訪了6位倖存者,他們之中,有人放棄了原本的事業,返身投入小林的遷址重建和國賠;有人加入舞團,以忙碌阻止安靜時浮出的回憶;有人成立新家庭,把孩子生回來。但每個人心裡好像都留下了一個洞,再怎麼努力丟各式各樣的東西進去,也填不滿思念。

這次,我們試著帶他們重返老家原址,無奈地貌改變太大,多數回不去了。一路行走,也是對往事告別的過程。

活著的意義是傳宗接代

  • 翁瑞琪 55歲 失去母親、妻子等共10個親人

  • 楊美露 37歲 失去丈夫、兒子共3個親人

翁瑞琪告訴我們,事發後5、6年,每遇大雨沖刷土石,他還是常回小林村,找太太的遺體,也找家。這麼多年來,卻只找到一塊磚,「它很像我家3樓神明廳的瓷磚,現在很少有那麼老的瓷磚了。」我們看他形容那塊瓷磚,其實也說不出明確的、來自舊家的證據,但猜想他也許需要一個憑依。那塊磚現在被他放在新家的神明桌上,作為紀念。

他在八八風災中失去了母親、太太、2兒1女,1個媳婦、1個孫子,和弟媳一家3口,10個人,最後只有大兒子和弟媳的遺體被尋獲。他帶我們回到原址,曾經的村莊現在像一座荒山,長滿了雜草和樹木。

翁瑞琪(左2)和楊美露(右)都是小林村滅村倖存者,後重組家庭,現在住在距小林村最近的五里埔永久屋。
翁瑞琪(左2)和楊美露(右)都是小林村滅村倖存者,後重組家庭,現在住在距小林村最近的五里埔永久屋。

躲過劫難 命運天注定

10年過去,已成立新家庭的他,漸漸能用接近旁觀者的語氣說話,偶爾露出苦笑。獻肚山崩下來,埋了十多層樓高的土石,這幾年陸續沖刷了一些,「不是你們現在看到這樣而已喔。」

回憶事發當天早上,因為雨勢太大,翁瑞琪一早就出門巡視位於九鄰的工寮,「我是5點多出來的。我其實沒有那麼早出來過,那天也不知道為什麼特別早。所以我的體會是,都注定好的。」他說自己一度都回頭了,「但在走了1、20公尺的時候,想說雨那麼大…又回頭跟鄰居講話,講沒2句就山崩了。」

翁瑞琪帶著鎌刀沿途砍草斬樹枝,領我們回到舊家原址,但因地貌全改了,最後也只能說一句:「大概就是這裡了。」
翁瑞琪帶著鎌刀沿途砍草斬樹枝,領我們回到舊家原址,但因地貌全改了,最後也只能說一句:「大概就是這裡了。」

「一回頭看,已經快蓋到小林村。」逃命優先,他跑到鄰居家的二樓陽台,「爬上去,小林村已經都沒有了。山一崩,一個影,就全沒了。」那種失去太龐大,他只能以「還擁有的」來形容:「我們剩下的財產只有身上的衣服而已,其他都沒有,都流走了,都淹去了。」

他自覺像被老天懲罰,「他們都說我很好運,但好和壞我已經分不清楚了。你說我好運,但是我全家都在裡面耶;說我壞運,但我還留了下來。」頭一個月,他夜不成眠,吃安眠藥才能睡,壓力大到「頭髮在頭上都留不住,一抓就是一撮。」

他一直忘不了事發前夜,剛出生23天的孫子在房間裡哭,他質問為何沒人去抱?但孩子有自己的教育原則,他沒有出手干涉,留下了再也無法完成的擁抱,「我思念家裡的…我都做阿公的人了,竟然又歸零了,怎麼辦?」

翁瑞琪在災後找回的一塊磚,被珍視為舊家的紀念。
翁瑞琪在災後找回的一塊磚,被珍視為舊家的紀念。

一直到半年後,老丈人勸他再婚,他才歸結出倖存的意義,是傳宗接代,和同樣在風災中失去了先生和2個兒子的印尼華僑楊美露再婚。

楊美露18歲就嫁來台灣,成為小林村居民。她還記得結婚時,「請了30幾桌,全村的人都來吃。」

這和翁瑞琪說的幾乎一模一樣,「幾乎全村都有喜帖,鄉下大部分都這樣,因為鄉下大家都熟識啊。」他描述的小林村日常,其實和其他人並無二致,都和「酒」脫離不了關係,「就是一群一群,玩牌的啦,喝酒的,喝酒最多啦,你知道我們平埔族,很多人都喜歡喝二杯,看到有人在喝,就湊過去了。」很歡樂的樣子。

但2人再婚時,已沒法再那樣歡樂,連喜宴都省了,就只是為了女兒出生,需要報戶口所以辦了登記。採訪時,9歲女兒和7歲兒子就坐在楊美露身旁,陪著她一起翻看舊照。對他們來說,那是沒存在過的家,住著2個沒見過面的哥哥。

各攜傷痕 共組新家庭

2個兒子,是楊美露最不捨的人。嫁來台灣的她,其實過得並不好,婚後半年就發現先生娶她的錢是借來的,她還要負責償還。生完第一胎不久,她就跟著先生上山種薑,風災前2、3年,她還得外出到麻豆工作養家,每週只能見孩子一次。

楊美露(後)前一段婚姻生下的二個兒子,都不幸在八八風災中罹難。(楊美露提供)
楊美露(後)前一段婚姻生下的二個兒子,都不幸在八八風災中罹難。(楊美露提供)

事發那週她本來要回家,是保母跟她說雨太大,回來可能就出不去了,差點一語成讖。家沒了,楊美露和一群災民一同遷徙,從旗山國中又到龍鳳寺,那段時間,她總夢見2個兒子,「在家裡面玩。」

災後待辦的事很多,她一路搭翁瑞琪的便車去處理,2人漸漸熟悉,寺廟的主委於是提議,不如在一起吧。

2個人,就這樣帶著各自的傷痕,療癒彼此,一家子相處和樂,孩子活潑地跑來跑去。平時會聊小林村往事嗎?翁瑞琪說:「我不會去問她們家相片的事,她在看,我不會去干擾。我看照片,她也不會理。」

但不去理,不代表心上的疤痕就不存在,翁瑞琪偶爾把「生回來的女兒」叫成已逝女兒的名字,大家也有共識,不刻意放大。我分別問他們,有想對已逝家人說的話嗎?2個人同樣說出了很淡、卻包含最深切關心的問句。他們說:「想問,在那邊過得好不好?」

我有撿到大體,我很有福報

  • 羅潘春美 71歲 失去丈夫、大伯等共7個親人

「9日早上山崩落,才幾秒鐘,全庄就沒了。我抱著9個多月的大孫子,和懷孕4個月的大媳婦一起跑出來。逃難要幾天也不曉得,媳婦有帶奶粉,只能用雨水泡,想到心很痛,那時在暫駐所的每個孩子都得腸病毒啊。」回憶往事,羅潘春美聲音顫抖了起來,眼眶紅了。

羅潘春美的先生羅龍通沒這麼好運,他是救難協會隊員,前一天晚上忙著全村巡邏,當天清晨4、5點又去聯絡大隊長幫忙救災,從此一去不回。羅潘春美還記得,她搭上救災直升機後,飛到小林村上空盤旋,卻只見大片土石,「我哭整路啊。」到了旗山國中,很多外地回來的孩子急著問,他們的爸爸媽媽呢?「我哭著說,他們都沒機會了。」

羅潘春美的家在第9鄰,是100多坪的大房子,她說至今仍不甘心一生打拚的心血就這樣沒了。
羅潘春美的家在第9鄰,是100多坪的大房子,她說至今仍不甘心一生打拚的心血就這樣沒了。

永久屋重建前,羅潘春美暫住在女兒位於台中的家裡,但晚上一闔眼,就想到山崩的情景,無法入睡,必須依靠藥物。「我夢到先生好幾次,夫妻倆在小林一起割稻,他沒有跟我說話,我看他,他看我。女兒安慰我:『他已經在另一個世界了。』我燒香請他不要讓我這樣日思夜想,身體不好,後來就不會了。現在,反正就是各人走各人的路。」

投身舞團 為亡夫歌唱

羅潘春美生長在小林,跟先生是國小同學,24歲透過媒人介紹結婚,婚後生下2子2女,夫妻一起打拚買下百餘坪大屋。「我們有七分地,種薑、芋頭、挖竹筍,這裡人很團結,今天割你的稻,明天割我的,很互相。小林村水質好,地下水可以直接喝,泡茶很甘甜。這裡很涼快,夏天不用吹電風。」

羅潘春美(右)的先生羅龍通(左)不幸罹難,這張照片是親友沖洗放大後留下的珍貴影像。(羅潘春美提供)
羅潘春美(右)的先生羅龍通(左)不幸罹難,這張照片是親友沖洗放大後留下的珍貴影像。(羅潘春美提供)

災後2年,離原址30公里的「日光小林」永久屋落成,羅潘春美選擇居住於此,「我要離開那個傷心的所在,畢竟,眼睛張開就看到那座山(獻肚山),我沒辦法。」直到2011年,小林村倖存者成立「大滿舞團」,透過唱歌跳舞,她找到自己倖存的價值。

唱歌時,她會想像先生就坐在台下聽。「我的感覺是他過得不錯,畢竟,他在世時都有幫忙人、做善事。事發時,慈濟發的一萬元慰問金,我捐回去,跟師兄說希望找到我先生,我就吃初一、十五全素,不久就在旗山溪邊的芭樂園找到。這麼多人罹難,我有撿到大體,我很有福報。」

媽媽,我戒酒了

  • 劉秋田 51歲 失去阿嬤、父母等共6個親人

51歲的劉秋田與太太葉秀霞現在居於高雄市五里埔的永久屋,屋前掛著虎頭蜂窩、養著竹雞、溪底捕來的鰻魚,需要時可以拿去換現。劉秋田以前跟爸爸、弟弟做板模臨時工,閒暇時常到山上獵山豬、找藥草到山下變賣,現在仍維持這樣的習慣。他是那種不太表露內心情感的男人,這一天,他抽著菸、嚼著檳榔,淡淡地說:「他們已經做仙了。」他的父母、弟弟皆在風災中去世。

劉秋田(左)坐在紀念公園內,望著老家所在住址忠義路112巷3號,右為太太葉秀霞,也幸運逃出。
劉秋田(左)坐在紀念公園內,望著老家所在住址忠義路112巷3號,右為太太葉秀霞,也幸運逃出。

「8月7日那天我跟爸爸還去割香蕉,8日從早上風雨就很大,楠梓仙溪暴漲到快一個人高。忠義路(小林村主要幹道)淹水,每戶人家都出來察看。隔天早上,我5點多爬起來察看溪水狀況,6點時,瞬間黑天暗地,沒幾秒土石已經崩下來,我在護欄前看到這一切,小兒子說他看到怪手被土石流的威力彈向對面的山。我腦筋一片空白,當時都昏了,怎麼可能?40幾個人拉一拉,趕快往山上另一個方向跑。」他說起10年前那一瞬間,歷歷在目。

溪邊拾物 撿的是回憶

狂風暴雨中,所有人都沒穿鞋,神奇的是大家都沒受傷。倖存的44個人,用帆布搭成簡陋雨棚,整夜無眠擠在那裡發抖。10日中午,直升機進來,先載走老弱婦孺,劉秋田與其他男人又熬了一夜,「十幾個男人跟阿兵哥去睡工寮,那時還有山崩,只要聽到『轟!』大家都爬起來坐著,嚇得不得了,阿兵哥給我們一些巧克力豆,我只分到幾粒,有吃東西的感覺就不錯了。」

剛開始住在杉林中繼屋,他整個人像廢了,整日待在屋裡,什麼事也無法做。只是會去甲仙撿從楠梓仙溪上游流下來的漂流木,做成椅子打發時間,也曾撿到小林村的磚頭,想來也是想找些遺物。他的阿嬤、爸媽、弟弟一家3口在風災中過世,最後只發現爸爸的一截小腿骨。

劉秋田靜靜指著小林公祠內阿嬤、父母、弟弟與弟媳的名字。
劉秋田靜靜指著小林公祠內阿嬤、父母、弟弟與弟媳的名字。

有什麼話想跟親人說?他一開始抗拒,過了好一會兒才說:「以前媽媽會私底下唸我:不要喝太多酒。我說好,但還是繼續喝,八八前沒有聽她的話。大概6年前,因為偏頭痛的老毛病,我已經戒酒。之前沒改的現在已經改了,有聽媽媽的話。」

媽媽請為我驕傲

  • 徐大林 71歲 失去母親、弟弟等共8個親人

有個畫面,徐大林一輩子都忘不了。那是八八風災後,因為路都斷了,他被困在那瑪夏的工地,一群人甚至升起「狼煙」求援。沒電視,手機也沒電了,他們徹底和外界失聯。終於,第三天直升機來了,把他載出去。直升機飛過小林村上空,但他只看見一片土石,「害啊,庄頭攏嘸啊。心就碎了。」

害怕安靜的徐大林,習慣以竹工藝打發時間,同時保留傳統。後方是他現居住的重建區日光小林。
害怕安靜的徐大林,習慣以竹工藝打發時間,同時保留傳統。後方是他現居住的重建區日光小林。

那次風災,他一共失去了媽媽、三弟和弟媳、小弟和弟媳及3名姪兒女。8個人,最後只找回來一隻小弟的手臂。他說一年多前,還曾夢見過世的媽媽和弟弟一家人,「很自在的樣子。大家在家裡作夥。」

小林滅村後,他三次選擇要落腳距小林村大約3分鐘車程的「五里埔」,他說:「因為我不想離開這裡,離不開。」住在外地的兒子認為五里埔太遠,他才勉為其難搬去日光小林。會想念以前的生活嗎?他聲音很小很小,像自言自語,說:「靜下來的話,偶爾會想到。不敢想啦,就盡量放給他忘記。」

保持忙碌 願回家跳舞

但忘不了。譬如風災之前,每回出門上夜班,他總習慣和母親道別,唯獨那天,「媽媽在睡啊,就沒叫她。」他也記得某年過年酒駕出門,只為了幫母親拿高血壓的藥,結果被開了一張紅單。母親知道後非常自責,「想到心就很痛。」

他害怕安靜,努力讓自己忙,做小時候見大人做過的竹編,參加2011年由小林村倖存者為找回大武壠族(平埔族分支)古調而成立的大滿舞團,去年發行了努力搜集古調的專輯,取名為「回家跳舞」,雖然那已經是不可能實現的事。

住在日光小林的倖存者自組了「大滿舞團」,每週練舞2次,除了搜集、保留下大武壠族的古調,也作為互相療癒的過程,徐大林(左)和羅潘春美(左2)都是團員。
住在日光小林的倖存者自組了「大滿舞團」,每週練舞2次,除了搜集、保留下大武壠族的古調,也作為互相療癒的過程,徐大林(左)和羅潘春美(左2)都是團員。

問徐大林,要是還有機會,想跟媽媽說什麼?「媽媽妳在天之靈,要開心一點,我們在這裡過得很好。(我們)為了你們組舞團,為你們表演,表演很成功,還入圍傳藝金曲獎,希望你們可以為我們驕傲。」平常總是笑笑的他,說著說著,眼淚忽然就來了。

回憶是埋不掉的

  • 蔡松諭 43歲 失去母親、二哥等共4個親人

八八風災那天,獨自在台北創業奮鬥的蔡松諭打電話給媽媽,說想搬回高雄市,離小林村近,可以隨時回去陪媽媽。媽媽說:「你考慮好就好。」下午以後電話斷訊。他沒想到那是最後一聲的「再見」。

蔡松諭在風災後陪伴村人爭取更適合的永久屋方案及國賠,紀念公園中的碑文也是他所寫。
蔡松諭在風災後陪伴村人爭取更適合的永久屋方案及國賠,紀念公園中的碑文也是他所寫。

回饋故鄉 帶頭索國賠

隔天,蔡松諭從網路上知道故鄉滅村的消息,迅速趕回小林。8月15日頭七那天,甲仙鄉公所偌大的場地,快要擺放不下460多幅遺照,悲傷絕望的氣氛籠罩,「影響快500條人命的事件,沒有任何一個中央政府官員到場,我氣死了!我把麥克風搶下來,開始罵,我們要的是滅村的真相!不是法會!」他是全村唯一念法律的人,就這樣,他開始當發言人、寫新聞稿,帶領村民陳情,成為自救會會長。一年後,爭取到在慈濟大愛村旁另找土地,重建120戶永久屋,即現今的日光小林社區,距離小林村原址約30公里。

蔡松諭(圖)回憶,小林村每戶人家門口都有「埕」,孩子們會聚集在一起玩打彈珠、捉迷藏等遊戲。(蔡松諭提供)
蔡松諭(圖)回憶,小林村每戶人家門口都有「埕」,孩子們會聚集在一起玩打彈珠、捉迷藏等遊戲。(蔡松諭提供)

蔡松諭是家中最小的兒子,十分受父母寵愛,上面有3個姊姊、2個哥哥,父母婚後胼手胝足,把原是草寮屋的「小林雜貨店」經營成連5棟三層樓高的「小林商店」,他們家有村裡第一支電話、第一台電視機、第一棟旅社,滿載著村人聚在電視機前一起收看金龍少棒隊冠軍賽、黃俊雄布袋戲的美好回憶,說他們家是「小林村首富」並不為過。

蔡松諭的父親(中)經營小林商店,是早年村裡賒帳買日用品、打遊戲機、打電話、看電視的最佳去處。(蔡松諭提供)
蔡松諭的父親(中)經營小林商店,是早年村裡賒帳買日用品、打遊戲機、打電話、看電視的最佳去處。(蔡松諭提供)

他珍而重之地拿出多張老照片,回憶童年到楠梓仙溪玩水、大家一起玩橡皮筋、打彈珠、捉迷藏的往事。「父母發跡於此,災後重建的10年是我人生中最有意義的10年,我要把我人生前33年所受到父母的教養、村裡的人情全部回饋給故鄉。」

當年不幸罹難的二哥,留下的兒子由大哥照顧,今年剛小學畢業,並以第一名優異成績考上佛光山附設的免費中學,他想跟二哥說:「你生了一個很好的兒子,很堅強,你們都不在了以後,他還是這麼乖巧、聰明。」

他帶領村人爭取國賠,10年後,其中15戶獲得賠償,雖然蔡松諭不在國賠名單中,但回饋鄉里的願望,總算實現部分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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